“這個是什麽？”雨微索性裝癡。

“是什麽？聽說夫人極喜歡你的針線，她用的那些都喜歡叫你做。你卻不認識？”賀霖突然走了過來，蹲在了雨微前面。

“是個香囊嗎？”

賀霖道：“你要是肯好好交代，你父母或許還能留一條性命，不然可別怪我無情。”賀霖更逼近了些，咄咄逼人道：“有人指證這是你做的，裏面黑色的粉末是什麽東西要我說麽？要不請你也吃點？”

雨微滿臉驚惶，磕頭不已：“四爺，奴婢死罪，奴婢死罪！”

“那你是願意招呢？有半句欺瞞的，我就能立刻要了你的性命！”賀霖起身來，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。

燈影幢幢，屋裏顯得有些昏暗。

跪在地上的丫鬟經不住賀霖的一番恐嚇，粗啞著嗓子將以前的事都說了出來。

“十歲那年，管家娘子出來選人。娘把婢子的名字報了上去，兩天後就進了府。那時候大家都住在將軍府的後街上，彼此都是鄰居。婢子又和管家娘子家的女兒交好，所以打聽到夫人房裏缺人，便把婢子推薦到了夫人房裏。夫人很是憐下待我們很寬厚，又十分的體面，所以大家都願意在夫人跟前當差。從寧德去晉陽有一批被留了下來，夫人挑中了婢子，問婢子願不願意一道來。那時候婢子其實是舍不得離開福建的，畢竟要和家人分離，婢子回去與母親商量，母親卻說這是夫人的恩情，讓婢子別管家裏，所以才跟著一道來了晉陽。”

“讓你交代香囊的事，你扯那麽遠做什麽？”賀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的不耐煩。

雨微頭埋得低低的，繼續說道：“從寧德到了晉陽，長途奔波，剛到不久，夫人就病下了。那時候大姑娘也因難產才去了不久，夫人所生了三個兒女，就去了兩個，因此十分惦記四爺。偏生四爺跟著將軍在外打仗，一年也難得見上一次面。久久的，夫人心情便十分低落。家裏的湯藥也不曾斷。因為身體不好，管起家事來，就有些力不從心，所以就把家事交給了大奶奶和程姨奶奶打點。大奶奶因為大爺走了無心兜攬，都落到了程姨奶奶手上。”

“程姨奶奶能寫會算，能說會道，很得夫人喜歡，更加的信任她。但是這份信任卻最終害了夫人。”

賀霖意識到雨微說到了正題上，一臉的凝重，仔細聆聽著。

“程姨奶奶的賬面出了問題是夫人還在的時候就發生過，夫人知道後也並未訓斥她，只讓她想辦法補齊就是。程姨奶奶摸清了夫人的性子，後來就更加的肆無忌憚，做兩套賬，有一套是拿來哄夫人的。終於在嘉佑九年夫人的壽宴上，被夫人發現了，夫人當眾訓斥了程姨奶奶，命她把窟窿堵上。誰都知道程姨奶奶挪用這些錢是貼補了二爺，還貼補了程家。數目有些驚人。九月的時候，夫人的病又加重了。白大夫天天往我們家跑。”

“有一天，程姨奶奶讓阿芬找到了我，給一紙包黑色的東西，讓我縫在夫人的枕頭裏。婢子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面，但知道裏面的肯定是不好的，對夫人不利的。婢子從笸籮裏隨意找了個香囊將粉末裝了，給夫人拆枕頭的時候，偷偷的縫了進去。”

果然是她幹的！賀霖憤怒道：“你好個糊塗的東西，夫人待你好，你卻背叛她。為什麽那程姨娘讓你做什麽，你就那麽聽她的話，要助紂為虐！”

“奴婢是被程姨奶奶和二老爺逼迫的，夫人走後，奴婢也想過尋死。可是想到在寧德的爹娘，不願他們悲痛。又想著活著，總有一天要將他們的罪行揭發出來。”

“又關二老爺什麽事？他們怎麽逼迫你的？”賀霖接連追問。

雨微卻早已經泣不成聲，好一陣才略平靜些說道：“夫人壽宴後的第二天，婢子撞到了二老爺與程姨奶奶偷歡。他們發現了奴婢，二老爺便把奴婢拉了進去，當著程姨奶奶的面……”雨微艱澀的說出了後面的話：“欺負了奴婢，還威脅了一番，又拿爹娘和弟弟來要挾。奴婢害怕。”

那對狗男女竟然在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廝混到了一起，賀霖咽不下這口氣。更難以容忍他們竟然對母親下了毒手。

賀霖照著雨微狠踢了一腳，罵道：“你個背主的東西。出了這麽大的事，你竟然不告訴夫人，或是告訴將軍或者大奶奶，就是告訴我也成。就那麽輕易的屈服他們的淫威，同樣做著傷天害理的事。我豈能輕饒你！”

雨微這時候擡起頭來，勇敢的迎上了賀霖的眸子。她沒有求饒，也沒有替自己辯解什麽。她只是看著跟前這個男人。或許是生平第一次用這樣的目光看賀霖。

她心裏有個秘密，一個永遠也說不出口的秘密。那是嘉佑八年初，賀家舉家遷往晉陽周王給準備宅子。作為賀家幼子的賀霖一路護送他們，賀霖常在夫人跟前，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。從那時候起，她便心悅於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。

那時候她做夢都想著夫人能把她派往四爺的房裏服侍，能做四爺身邊的人。可最終還是沒能等來這一天，她就被二老爺玷汙了。後來夫人還和二夫人說要把她送給二夫人做養女，雨微心中又怕又懼，她跑到夫人跟前哭泣，夫人卻只是摸摸她的頭，說了句：“二夫人肯要你過去，是你的福氣。”

雨微心中有苦說不出，心中的憤怒卻轉向了夫人。最終當阿芬找到她的時候，要她做這件事，她掙紮了一夜，最終還是答應了。二老爺對她來說是魔鬼，那次強占了她的身體，還當著程姨娘的面，身體上的痛楚還遠不及心裏上的痛楚。

看著這個如天神般的男人，她心悅了好幾年，最終卻換來了他的憤怒。會死在他的手上嗎？她也不怕的，能死在他的手上，她心甘情願，她終於可以逃出二老爺的魔爪了。

“天一亮，你就自己去官府吧。把你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告訴官衙裏的人。”賀霖頹然的走了出去。

雨微訝然，他不動手麽？難道自己還不夠他親自動手？

雨微想到這裏，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，從來她都是太瞧得上自己。仰仗著夫人對她的喜愛，她高估了自己，所以才有了那些癡心妄想。卻忘了她不過是個家生子啊，是他不屑於多看一眼的下人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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